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※ 黒子のバスケ
※ 板車組
街燈整齊地排列,在四處彎曲的街道上烙印大量滿月的形狀,高尾想要像小時後走斑馬線那樣,只選擇白色的橫條當作立足點,然而現在卻無法這麼做,圓圈之間的距離太過遙遠,於是他站在其中一個圈形的邊緣駐足,頂光遮住他的雙眼,陰影下的視線掃過運動鞋的汙漬上。
原來已經那麼髒了。高尾滴咕。久違穿上籃球專用鞋,原先的白色已經蒙上一層雜質。他曾經覺得,不過是高中三年以來的色彩都被遠遠地反射,直到跨出櫻花再次漫天散落的秀德校門,那些痕跡才一筆一畫,慢慢地勾勒上去的。
只不過今天穿上它,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意義。只是家人整理倉庫時恰好挖出很多與自己相關的物品,像是:日語生字本、鋼彈模型(小學生高尾是鋼彈愛好者)、或者是中學買的便宜籃球(那時候跟朋友吵架,生氣的對方用力將籃球投向球場外,卻砸碎鄰居高檔車的窗戶,球也消氣了)、幾本運動明星雜誌,甚至出現不知道何時交付自己的情書。
反倒高中留下來的則相當少,除了隊友與同學贈送的禮物,高尾為自己保存的雜物幾乎沒有。頂多校服、運動服,以及腳下這雙鞋子,可能另有幾張合照,沒有彙集成相簿而夾散在倉庫各個角落,簡便到不像過去的高尾和成,但是高尾想不到更多有紀念價值的物品。如果真的有,也都是相當抽象,舉凡聲音,或是影像。那些都流走了嘛。他張開雙手,低下頭,看著晚風吹過指縫之間,一邊想。
呼著呵欠,現在只要再邁前一步,身子會先沒入黑暗之中,繼續前進,視野就會陣陣閃爍,好像要穿越什麼特別的時空隧道才能回到家門似的。除了升學,畢業過後高尾選擇在超商打工,所以經常半夜才打卡下班,距離不遠,高尾總愛在三個轉角以前,天馬行空地想很多事。
忽然有聲音傳入耳邊,不愉快的:「喂。」
高尾愣愣地望向數個聚光燈外的人影,帶著速度,快步走了過來,在沒有光照的前方停下腳步,表情冷淡,是和以前同樣的神情。並不是很久沒看見對方,畢業不過將近一年的時間,只要高尾主動連絡,對方一定會出現的,然而目前為止,無論如何也沒做這件事。高尾張開口,喉嚨有點乾:綠......「小真。」接著笑了出聲。
綠間並沒有離開當初那個綠間真太郎太遠,高尾看向細緻地纏繞住指尖的繃帶,彷彿他早就已經投身時空隧道裡,覺得有趣,卻不見意外的心情,高尾只是平淡地接受任何見面與離別,包括再次相見,對綠間當然也是。他過著平凡不失樂趣的大學生活,對方則繼續打球,僅此而已。
但是綠間的表態顯然不是太和善:「你看到我,就是這種表態嗎。」才發現到,自己站在原地,確實有好一段時間。但是綠間?他看見綠間?所以綠間已經站在那裡很久了?高尾雖然充滿疑惑,也沒有想要反駁的念頭。奇怪的是,反而腦袋暗暗安心地想,就這麼認為好了。可能是看見了,也說不定。
「好久不見。」
他跟綠間的對話徹底搭不上邊。一如往常。
拉鬆脖子上的圍巾,風捲著冬天的溫度貼在皮膚上,使頭腦清醒不少。「你好像變得更高了耶,真可怕。」他發現說話時空氣中冒出的白霧,讓綠間在眼前變得模模糊糊的,高尾伸出手來,莫名地想要抓住那股煙,在綠間臉前搖晃。對方卻霎時毫無預警,將手中的袋子滑入他的手肘,右手受到重力而下墜:「喂、喂喂!危險、差點都要抽筋了──」
「......鞋盒?」嚷嚷的同時,恰好瞄到裡頭的內容物。「什麼意思。」
「生日禮物。」
「啊。」
「想不起來?」
「徹底。徹徹底底忘記了。」高尾誠實地說。
「只是剛好而已,今天的星座運勢,天蠍座的幸運物是白色球鞋。」綠間在腳邊投下視線:「看樣子也可以換一雙。」
高尾還沒回神,已經習慣性地揚起嘴角。對方到了今天,還是讓人覺得不可思議,他想,同時壓下自己緩緩浮現的情緒,笑著感慨:「不愧是小真。謝謝。」
「肉麻的回應就不必了。」綠間冷淡地表示。
他沒有邀請對方來家中喝茶,綠間也看起來沒有要久留的意思,明天還有練習賽,他硬是要陪綠間走到車站。高尾保持著意識清醒,卻又一邊覺得現在的腦海之內,似乎滿天都是星星,如果他跟綠間確實走在時光隧道的路上,這些星星就是啟動的痕跡,這樣一來,會走到什麼地方啊。高尾沉沉地想。馬路剩下幾輛車子行駛,除此之外,似乎還能聽見輪子喀吱喀吱,不斷滾動的聲響。
綠間沒有說話,雙眼一直是認真注視著前方,高尾也模仿綠間,好像這樣就能明白綠間的世界,接著自嘲這種身高差距完全世界末日嘛,也始終沒有移動視線,只有呼吸聲徘徊在厚重的布料之間。
走到車站門口,綠間停下步伐,高尾佇立在後頭一段距離,沙啞(後來覺得這樣的自己很遜)地說:「我已經不需要這雙球鞋了也不一定。」高尾不清楚,綠間是看著自己,還是繼續看向前方的,因為高尾的視線停在眼前綠間寬大的背影,以及票口處穿梭進出的人身上,微小又模糊的色塊散布在瞳孔四周,想著再一段時間,對方就會融入那些黑點離開。
「生日快樂。」綠間突然又迸出一句。
「啊、哈啊?......多謝?」
綠間再次跨出腳步,這次真的要回到原先正確的時空之中,當高尾咬住嘴唇,焦急又想要再說些什麼,綠間就只是輕描淡寫地開口,最後當高尾聽到自己的名字,情緒終於忍不住湧上眼角,滿滿的腳步聲,他只僅存垂下頭盯著那雙髒汙運動鞋的力氣,而綠間頭也不回地走了:「一直以來,我都不是會來取悅你的,高尾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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